把技术当成你的朋友

因为疫情三年不能来华的池永硕先生感叹，终于可以来到这个曾经熟悉的地方，拜访合作伙伴和老朋友。他希望重回疫情前，保持与合作伙伴和老朋友的联系与信任，并通过线下交流建立新联系，达成相互信任与新的合作。覆盖科技和医学、法律、风险、展览四大业务板块的励讯集团因很早就布局数字化，能够通过数字化方式继续支持客户乃至全社会，因而没有受疫情影响，反而表现更加强劲，企业也显示出更强的凝聚力。近日来京的池永硕接受了商报记者深度访谈，就励讯集团应对AI技术新挑战和数字化转型经验等问题一一解答，为出版从业者迎接新时代挑战与机遇分享观点、建议与洞见。

问：当下人工智能(AI)技术正在引发热议。您认为，ChatGPT和GTP-4等AI技术会对科学界及出版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在提升业务及为客户提供更多增值服务方面这些技术有哪些应用场景?

答：新技术带来的挑战与机遇并存。ChatGPT作为AI技术驱动的自然语言处理机器学习模型，可以帮助人类显著减轻工作负担。但重要的是如何去正确利用它。对于科学研究，我们几乎没有容错空间，它必须是正确的，要达到99.99%的正确率。这种正确不仅是事实上正确，还应是语境基础上的正确。ChatGPT有比人脑更快、更准确的计算能力，所以应用到科学研究中，能帮助我们更快获得研究发现或科研成果。我们必须与时俱进地准确把握其发展动态。近期发布的GPT-4不仅能够识别图像，更新速度也非常快。ChatGPT目前主要用于处理文本和图像，如果对于动态内容也能作智能化处理，可能会有非常棒的效果。但是，只凭借ChatGPT一个工具无法解决问题，必须和其他工具、软件结合在一起，共同发挥作用。ChatGPT与其他AI工具相结合，在此基础上验证我们提供的服务，尽量把错误或损失降到最小。爱思唯尔多年来开发了很多AI工具。这些新工具的使用反馈非常好，在医院、学校、科研人员、出资机构、政府及大型公司都取得了良好结果。

问：励讯集团20年来在数字化转型过程中，有哪些市场因素提供了推动力?在哪些时间节点作出决策部署，确保了转型成功?

答：在我2005年加入公司前，励讯集团就完成了很多初期转型。如20世纪90年代中期，推进从纸质书向电子书转换的过程。之后随着“数字时代”发展，开发了多款分析工具。这段发展历程既充满挑战，又需要高昂成本，有时也会带来很多痛苦，但总体来说，也是非常有趣且回报丰厚的一段旅程。此外，还有两点非常重要。一是必须思考如何在互联网环境中生存下来。互联网最重要的在于它在人的视角和思维中的价值，有段时间互联网内容处于下降趋势。我们发现，光靠内容还不够，更需找到内容附加值，以此驱动决策。分析工具在其中可发挥作用。二是得益于信息处理成本下降，我们才能实现数字化转型。更强大的计算能力是我们需要的。数字化转型必须把三个元素结合起来，才能发挥最大作用:一是优质数据。二是技术。三是行业专家的专业技能。只有专家充分运用自身专业技能，把行业、专业、知识三者相结合，才能把技术和工具都利用起来。我们现在做的就是将三者结合:我们积累了上百年的数据，这些数据经过了结构化处理并已被验证。接下来，就需要专业人员和技术相结合，好好利用这些“原材料”。在此过程中，只依赖人工智能是不够的，必须结合专家的检验，才能更好地利用数据。

问：励讯集团为何如此重视技术研发以及技术人才的投资?开发了哪些行业领先的工具?

答：励讯集团所有高管都不是学技术出身，但是我们都很喜欢技术，对它也充满好奇。我曾经发明过很多东西，我也很愿意与最优秀的技术人员共事。我们把技术当作朋友，而非敌人。这背后的主要原因，是有客户需求在驱动，而且我们拥有这些专业的技术人员。

如果给靠近用户端的人机会，让他们充分发挥创造力，他们就会做出令人眼前一亮的创新成果。作为高管，我们从来不会高高在上命令大家工作，而是让大家从客户需求出发，付诸行动来帮助客户，提供解决方案。无论是产品、服务还是解决方案，驱动发展的始终是客户。客户给予我们很多灵感，数字化转型过程也充满了乐趣。使用技术，可以以低成本、高效的方式解决问题。如在印度，为帮助偏远地区的孕妇，当地医疗人员使用我们开发的医疗工具，用手机与孕妇交流，从孕妇身上获得相关医疗数据，再根据数据给出一些意见，如发现异常，再把孕妇带到诊所治疗。通过这种方式，我们挽救了成百上千个婴儿。

我们绝大部分工具的作用都是帮助客户作决策，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称之为决策支持系统。如爱思唯尔开发的临床决策支持工具ClinicalKey(临床精钥)，可以帮助医生作出正确决策，Cirium(睿思誉)可以帮助航空公司依据航班数量、上座率以及相关成本等数据判断是否需要每天多加一次航班，律商风险可以帮助客户评估向某个地区的某人转账是否合规。

我们技术投资的增长非常快，因为技术让我们更加高效，而且利用率也更高，这样我们也有更多资金可以利用，形成了正向循环。要确保资金投入到更多项目，我们必须先看到自身潜力，相信通过转型能做得更好。有了这种信念我们就一直坚持，才达到今天的成就，所有优秀的公司都是这样做的。

问：在出版过程中，技术研发人员与其他部门人员是如何沟通和合作的?

答：技术必须要有其他伙伴共同合作才有意义。不管是编辑、市场人员，还是财务人员，都是由问题驱动，而非技术驱动去寻找解决方案。技术人员负责提供解决问题的服务，而整个出版业务的每个职能部门都需要与他们合作。他们为不同客户找到问题解决方案的同时，有一部分工作内容就是去培训客户或帮助用户了解技术。所以，我们的技术人员和其他内部职能人员间维系着这种非常好的相合作互、相互支持的关系。我们的科研人员都非常聪明，但在出版方面没有接受过很多培训。我们就通过培训，让他们对编辑工作更有信心。15年前，我们让编辑用Scopus数据库寻找审稿人，最初他们是拒绝的，认为找自己认识的人审稿更好。但很快就发现，人工筛选花费的时间太长，编辑也会记不清给审稿人分配了多少篇文章。使用了Scopus后，编辑就可以更专业、更高效地做这个工作，当一个审稿人因为时间原因无法审稿时，编辑可以很快找到其他审稿人。现在所有编辑都离不开Scopus工具了。所以，我们通过在工作中让大家一起学习和培训，来找到合作的方式。

问：利用AI和决策工具进行数据分析可以说是励讯集团继文本数字化、海量信息存储与分享之后的第三次转型，ChatGPT技术应用也在第三次转型中。请您谈谈如何应用这些新技术为研究人员提供更好的服务?

答：除了ChatGPT之外，我们也使用预测性AI工具，它们更智能，不仅有助于了解过去，还可以预测未来。但区别在于，ChatGPT相当于中学生，预测性AI工具相当于大学生，两者的程度不一样。我们希望能够利用数据预防疾病，或预测交通事故、洪水、泥石流的发生。我们想做的不只是制造一辆自动驾驶汽车，而是了解这辆汽车如何规避交通事故。

问：您对希望高质量发展的中国出版社有什么样的建议?

答：作为一个长期从事出版业务的集团，我想分享以下几点:首先，你必须花时间去创造高质量内容。高质量内容的创作并非是快速和容易的，这个过程需要花大量时间去思考、规划、调研、研究、撰写、编辑以及再修改。此外，产出高质量内容还需要你的专业技能，这也需要很长时间的培养和训练才能获得。其次，我们必须接受自身的不完美，因此必须与他人合作。学会与他人相互帮助、相互成就，这一点很重要。第三，不要畏惧技术，要把技术当成你的朋友。第四，好运气非常重要，就像从事科学研究一样，我们往往会在机缘巧合下有了新发现。一位知名人士曾说过:“我宁愿天天有好运，而不是在某方面十分杰出。”

中国过去40年发展得非常快，这不仅是依靠40年间的发展，而是5000年的历史沉淀。可能在中间有100多年暂停过，但是没关系，我们要着眼于未来。中国是地域辽阔、底蕴深厚，且拥有大量专业人才的国家，已经具备了把出版企业发展好的条件。只是还需要耐心和时间，首先是要把基础打好。不要抱怨自身的资源还不够好，当我们完成一些转型之后，资源就自然出现了，所以必须不断变革、改革、转型。以励讯集团为例，从股东角度来说，一些20多年前的股东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股东了。我们必须找到那些相信我们，能看到我们潜力、也相信我们能做成事的股东。